第五章 俯身侍苗木,颔首修心田-《摩诃精义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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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半月的试用期眨眼就过了,老农开了一月十枚铜钱的工钱,赵传新也很满意。

    就算分文不给,赵传新也很满意,他不需要钱,他想要平静。他觉得自己的希望在这块地里,也或许在这个慈祥的老农身上。

    晚上赵传新默默地在一片漆黑的客房里啃着干饼,来到这里之后,他只愿意吃这样冷硬的干饼,这让他想起自己拜师学艺的头三年,在饭点没有吃过一顿饱饭,都要师父师娘师兄们先吃完才可以上桌,练武的饭量大,等他上桌时候可想而知都只剩下什么。那时候半夜啃藏在枕头下的冷硬干饼是他最幸福的时刻。

    他咀嚼着他记忆中的幸福,就克制不住的回忆那些过往的日子,好像除了一口干饼以外,能数得上的幸福就只有认识了自己的妻子,生下一个儿子。除此以外,没有一丝丝甜意。

    他撞见师父**师妹后缄口不说,但依旧被找了理由扫地出门。苦练散式有所小成之后,为寻求突破,就去偷他派剑谱拳谱。偷不到就截杀绑架在外历练的门派少爷逼问搜身。上了悬赏榜第七名,被追杀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,就划了脸做了挑粪的“夜香客”,后来认识了逃荒的妻子。认识的时候他妻子才二十,可是老的看有四十。

    隐姓埋名的日子过有十五年,悬赏榜都把他撤下了名单,结果就有个疯子为了报杀父之仇从小苦研追索之术,抽丝剥茧,追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周围。还好自己从不松懈,及早发现了这个威胁。为了躲避他搬家三次,那仇家竟追到三次。

    最后一次之时,他儿子出生,老来得子带来的不是喜悦,而是深深的忧惧。他知道他必须了解这段恩怨,否则自己的儿子将生活在无限的阴影中。可是年近五十的自己身老体衰,面对三十岁正在壮年的仇敌,必死无疑。

    亲了亲襁褓中的儿子,他决定慨然赴死。

    多年积蓄留在柜中,下面压着一封绝笔家书。最后一顿团圆饭他借口心烦没有吃,看着妻子吃下加了瞌睡药的饭菜后,他在亮月夜出门赴死。

    这些年为了防止身份被察觉,早把兵器甲胄扔得一干二净。他穿着一身粗布衣,肩扛一条扁担就前去会他的仇家。

    长街两头,龙虎对峙。

    “你终于出现了。”那人气劲浑圆,讲话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“对,来了结你。”恶龙当面,赵传新面色不改。

    “哈哈,难不成一身零散的各家‘绝学’被你这些年贯通大成,只需要肩挑一根竹扁担就能斩我?”

    “未必不能。”病虎余威一震,出言争锋不让!

    赵传新一颗赴死之心平静无波,反而让不知他底细的仇家投鼠忌器。他们隔街对视,四目相接,默然不动。

    月渐升高,不知不觉已站了一个多时辰,赵传新身上暗伤无数,年老体衰,后脚有些麻了,身子略微一晃。

    那仇家双眼一缩,张口怒叱:“呔,老匹夫,安敢欺我!”

    一声炸雷般的吼声惊起了街上住户,数家亮灯,有的稍开了窗户向外窥视。

    只见一壮年剑客持剑飞掠,衣角荡起的风在空中掀起纹路,剑锋过处仿佛燕翼划水,颇有一条长街一分为二的错觉,在窗后窥探的人皆缩颈回避,快速销了窗户灭了油灯,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赵传新心中喟叹,无奈抖身而起,手中扁担划破夜空。他合身而上,扁担刺破空气好似刺破气泡,噗的一声,眨眼就和对方来剑相接。这么多年的功夫毕竟没有练到狗身上,他的悲愤一击突破了原有境界。

    扁担这头稳稳地攥在手中,那一头被空气剧烈摩擦,显露出了一丝焦黑。

    街那头来的银色剑光疏忽而至,如一片反射月光的雪花,在赵传新眼前炸开。

    兵器交锋的一瞬,先碰撞的是两人集聚的精气神!他突破了,但是依旧败了,他败给了年纪!后劲不足。

    “都在情理之中啊。”他死前那么想着。

    剑锋在他眼前诠释势如破竹四个字。剑顺着纹理劈开竹扁担,直指咽喉。剑气逼迫,他浑身紧绷,咽口水都困难。一切的一切,都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:你要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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